画像-《帘外拥红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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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于我身后朗声说道:“你就不想知道,她可留有什么东西给你。”

    我拧过身与她对视,“伶娘娘不是说陶娘子辞世时您不在,为何还知道她留有物件?”

    她莞尔一笑,明媚动人,粲齿轻启:“我说什么你都信?”

    什么意思?我表示不解。

    她平静说道:“陛下既准了她搬来清乐宫养病,定然也是来看过她了。陛下给了她最后的体面,不是因为对她还留着情意和仁慈,做这些,不过是演戏给外人看,免得落人口实罢了。陶贵妃走时,陛下在,我也在,可陛下怕晦气留在待在中厅不肯进来,而我却是在的。”

    一语落,她缓步走到烛台边,拿起剪子剪去过长的灯花,慢吞吞的说着话:“当时整个屋子里只有我和她在,她那么讨厌我,自然是不肯与我多说话的。啧啧,她都快死了,还在嫌东嫌西,不肯睁眼看我。就是想找个能交代遗言的人都没有,想想也是可怜。”

    但听她道来,只觉她话里藏话,没有言明到底要说什么。站得久了难免腿酸,她便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随即令人抱过来一个用黑布套着的东西。

    她睇了我一眼,纤手轻捻住布扣,徐徐将布套退去,我看清布套里面的东西,原来是把琵琶。

    我认得出,那是陶贵妃的,她说这是冬嘉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听笙怀抱琵琶,轻轻拨弄了一下弦,红唇翕动,嫣然笑道:“你知道吗,陶贵妃其实不是送去了皇陵,而是偷偷运到了陶家陵园,随意挖了个坑就埋了。她闭眼时,还念念不忘求着陛下让她葬在皇陵呢。可笑,陛下厌恶她至斯,都不想让她脏了清乐宫的地方,更何况是皇陵。任由她如何哭着祈求,陛下都没来看她一眼。为了粉饰门面,人死了,却还是让我来替她主持后事。你说好不好笑,陛下竟让我这个陶贵妃生前最不屑,最痛恨,花楼出身的女子来给高高在上的陶贵妃主持后事安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是我,看着她落下最后一口气,也是我,听了她最后一句话。你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嘛?”

    我嗤笑,很想大声告诉她说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与我无关,我和陶贵妃并没有过多的交情,我去冷宫探望她,只是作为过去得过她恩赏的晚辈,作为她曾真诚待过的异国质子。除此之外,再无过多情分。所以陶贵妃最后说了什么,我并不是非知道不可。而且我也不是最有资格知道的那个人。我本不准备询问的,但死者为大,说不定陶贵妃真的对我有所嘱托,要拜托我做什么事。想了想,我还是开口问她:“陶娘子说了什么话,那话是给我的还是要我传给谁的?”

    听笙勾唇哂笑:“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呢。但你既开口问我,那我好好回你便是。说来也奇怪,陶贵妃生前跋扈嚣张,自持高贵,谁都看不上,竟是对你另眼相看了。她弥留之际,确实留有话给你。她说,希望你替她保存,将来见着冬嘉了,就把这琵琶还给她。她还说,世上真的会有红色的雪,死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我打了个冷颤,这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遗言啊。

    我冷冷凝着听笙,缓缓伸出手,“这琵琶既然是陶娘子请您给我的,那请交由我保管吧。”

    她没立刻给我,笑意渐渐消失,低头看着这把琵琶,犹自念着上面的字:“求仁得仁,顺心顺意。很真挚的祝语,可惜了,没一句应验。”

    话落,随手将琵琶递给了我,不再向我多说一个字。

    我一直都觉得听笙很特别,但我又说不出来她到底哪里特别,她很少笑,很少说话,总是冷漠示人,我每次见到她,她的神情都很沉郁。尤其是看到长极,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她的忧伤,我曾以为她喜欢长极,但我没有证据,也觉得她喜欢孟节,可我还是没有证据。此刻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忧郁,或者说是凄然。

    我有无数次想要问她,她是如何进宫成为南帝妃子的,毕竟……毕竟她曾是醉生殿红极一时的花魁。以这样的身份,进入皇家,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过,我此刻无暇顾及别人的事。

    我抱着琵琶立在原地,这次换做她转身背对着我。她清泠的声音在偌大宽敞的室内,显得格外空灵。临走前,她又说了一句让我很费解的话:“这琵琶若是摔坏了,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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