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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下山

    希音微微愣了愣，仰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追命。

    追命觉得自己最近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定是越来越强了，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从小道姑那张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和眼底些微的波动看出她的情绪和心思――就比如现在，她大约是有些犹豫，又有些茫然。

    “你身上没有钱，又不认路，也不回师门，那你要到哪里去？”追命微微俯下了些身子，一手搭着她的肩膀，笑着格外真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既然你现在没有什么事，不如就到汴京去看看？汴京很热闹，有意思的事多着呢！我带你去玩一趟――玩过了再收心，说不定对你修道也有好处呢？”

    追命的口才素来出众得很，从前办案之时，有几次就是靠着这一张嘴离间了敌人才让自己最终化险为夷，而今这口才用到希音这里，显然更是大材小用了――尤其最后那一句话，分明就戳中了希音最在意的地方。

    身背长剑的小道姑轻轻眨了眨眼睛，仰着头深深地看了追命一眼，板着一张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底的迷茫渐渐退去，终于又恢复到了往日里的平静，眼神一片清亮。

    追命这回终于是彻底松了口气，看着眼前初升的旭日，只觉得心头一片舒畅，眼看着天光已经大亮、灵虚观内也已经开始有了弟子走动交谈的声响，不再担心会吵醒别人，就这么深吸了一口气，仰头迎着朝霞长啸了一声――他内力浑厚，这一声长啸听来音量并不太大，然而却异常清晰地在这华山之巅的上空不断回荡着，而后又引起了一片起伏连绵的回音，余声久久不绝。

    这一声长啸许久才歇，追命只觉得胸中一片坦荡畅快，哈哈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葫芦，手都已经按到了葫芦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没有酒了，讪笑一声收回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大手一挥，整个人都已经像是飞起来了一般蹿了出去，转眼就已站在了山道之上――他一路奔去，所过之处尽是白雪皑皑，却竟然没有留下半个脚印。

    追命跑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笑着回过身来向希音招手：

    “走吧！我们下山去打酒喝！”

    希音抬眼看他――他已经跑出了老远的距离，容貌有些看不清楚，传来的声音却是异常清晰，粗犷而爽朗。

    那时候，她也是在这样一个旭日初升的早晨，站在这条山道前，目送着洛风跟随几位师叔下山。师兄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尽是期盼，摸着她的头告诉她：“阿音，等解开了误会、师父回到纯阳，我们静虚一脉就再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师父和师祖、师叔的矛盾误会也不会再有了……”

    后来，师兄就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她又站在这里了，山道上也还是站着要下山的人――他和洛风完全不一样，但他对她也很好。

    希音抿了抿唇，忽然提气纵身，几个起落间就已经站到了他的身旁，而后一起并肩往山下跑去――希音周身素来清冷疏离的气息竟是出乎意料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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