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不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在漫长的远洋航行中,都为了承载大量的货物,而将船只打造成巨大的移动城堡,可眼前这艘巡逻船则是更重视速度而不是吨位。 看到这里,戈尔有些心头有些震动,从欧洲的商人和传教士那里获得的情报来看,过去的东方大国是一个不重视海洋的大陆国家。 尽管它富庶、强大而人口众多,却从来没有认识到它广阔的海岸线意味着什么。 但是这艘巡逻舰的出现,却让戈尔有些怀疑了,自己获得的情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变故已在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中出现,令他们不再满足于统治广袤的陆地么,而是要将目光投向无垠大海? 哪怕只是管中窥豹式的惊鸿一瞥,但这位老练的水手、军官、外交家却分明可以看见,他即将造访的那个国家,似乎即将自数千年的迟钝中缓缓醒觉。 戈尔完全想象不出来,当这个古老广大的国家彻底苏醒,不再将目光局限于东方,而是着眼于全世界后,究竟能够爆发出多强大的生命力。 在戈尔的观察中,齐大柱等人已渐渐靠近,这位大鹏魔王手持一颗尚在滴血的头颅,昂首傲立船头,浑身充斥着惊涛骇浪般的威势。 旁边有个军士朝他嘀咕道: “齐爷,这些红夷弄这么大的船,莫不是蓄意来劫掠的,咱们要不要干脆……” 齐大柱将这颗头颅抛到甲板上,没好气地道: “他妈的,老子们现在是领俸禄的武装商司,又不是海寇,先问问来路再说,要真是来者不善……” 说到这里,他咧开嘴,眸光透亮,露出属于猎食者的笑容,凶残却充满美感。 “那老子们今天可就发达咯!” 听齐大柱这么说,周遭那些军士们都笑起来,纷纷摩拳擦掌,看向红狮子号的目光中,也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躁动。 齐大柱昂起头,看向那宛如大楼般高耸的船体,大大咧咧地喊着: “那边的红夷听好啦,你们谁是管事的,出来一个来答话。” 按理来说,就算是再威风、再有气势的人,在抬头仰望时开口说话,都不免会有一些气的阻碍、势的凝滞。 所以贵人们都喜欢占据高位,居高临下地俯瞰。 可对齐大柱来说,这道理像是不存在一般,他纵使从下向上仰望,也觉没有丝毫气弱,甚至有一种层层递进、重重积累的势头,更显威风。 扯着嗓子喊过之后,齐大柱才发觉对面这艘大船上的红夷不论老的少的,都愣愣地看着他。 齐大柱皱了皱眉头,就见这群红夷之中,一个身材格外健硕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他的衣衫虽有些破旧,依然是精致华美,难掩富贵气。 戈尔伯爵来到船舷旁,硬着头皮直面齐大柱的目光,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有胆子回话道: “我等乃是西班牙使节团,特地来此觐见至高无上的东方皇帝,挟珍宝万千,以求通好中国,互许市易。” 戈尔伯爵的语气,不像齐大柱那般强势霸道,虽然刚开始还因恐惧而磕磕碰碰,可说出几个字后,他便平静了下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这番话虽是字正腔圆,听在众人耳中,却有一种怪味儿,充满异质感。 齐大柱反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奇道: “哦,你们是想通贡啊,这么大的事儿,找皇帝有什么用,你们得找政事堂诸位相公,找张大人啊。” 戈尔虽然是个中国通,可听到齐大柱这般说话,还是不由得一阵阵地疑惑。 ——不找皇帝找政事堂,找张大人? 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戈尔才真正明白齐大柱言语中的意思,双目圆睁,面色巨变,惊呼道: “你们居然不受皇帝统治?你、你们简直是大逆不道、无法无天、有悖纲常、无君无父!” 这个西班牙大使情急之下,一系列成语如连珠炮般蹦了出来,惹得齐大柱等人哈哈大笑。 齐大柱肩挑长棍,瞥了眼这咋咋呼呼的红夷,只觉得此人实在是见识短浅,遂摇了摇头,感慨道: “诸位,慢慢习惯吧,咱们这地界儿,稀奇古怪的事情还多着呢!” 如果将目光两条船上移开,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确如齐大柱所说,有了许多极为深远的改变。 八年前,嘉靖帝暴卒后,有陆竹、戚继光支持的张居正,公然引东南甲兵以及两大宗师入朝。 在太和殿上,这位曾经的清流党魁、内阁元老毫不留情面地呵斥群臣,直言天下倾颓至此,一为天子无道,二为公卿腐败,三为豪强兼并。 并且,张居正还提出了制宪法、虚君权、清君侧、改税收的口号,从此震惊天下。 没人能够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般直接粗暴的口号,不带丝毫怀柔色彩,如此行为,在某些人看来,甚至比改朝换代还要严重百倍。 面对汹汹议论,被朝中众臣视为乱党逆贼的戚继光站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不愿意改,那就死在这里,然后我们东南三省便要揭竿而起,哪怕打得山河破碎,也要从无到有,再造新天。” 这时候,朝中诸公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对他们来说,想要翻天覆地,有什么难度? 甚至于若不是顾忌万千黎民性命,不愿见天下生灵涂炭,这群人只怕早就要举起反旗,打上紫禁城,踢翻龙椅,活捉皇帝了。 哪怕不论那位“混天大圣”,光凭戚继光和陆竹两人,也有能力对朝堂势力来个大洗牌,届时不管他们如何收拾局面,至少在场的诸位朝臣是一个都跑不了。 想到这里,诸公都已动摇。 在这时,即将登临大宝的当朝太子,裕王朱载坖站了出来。 这位一向以性情温吞绵软著称的太子爷,竟然毫无懦弱之态,双手拢袖,昂然以对,问了一句: “张师傅,你能保证,做到这些事后,国家就会变得好吗?” 张居正毫无迟疑地答道: “自然!” “那便好,此事,我准了。” 见裕王如此言语,张居正敛容正色,肃然以对,朝他拜了三拜,沉声道: “陛下明见万里,雄姿高迈……臣替天下苍生,感谢陛下如天之德!” 八年后,整个天下的气象,已是焕然一新。 登基之后的裕王果真信守承诺,隐居深宫,不问世事,安心做起了“虚君”,让张居正等人放手去做。 张居正则是以高拱、胡宗宪等人为骨干,改内阁为政事堂,推行改革措施,他一边改革大明税制,一边又放开海禁政策,设立通衢商行,主持贸易。 通衢商行之下,另设武装商司,有保护商船安全,靖海清平的职能,若遇海寇可自伐之,或请官械为用、或请官船为护卫,供沿岸补给,击大寇者,奏请为官保义民。 齐大柱这批由徐行一手操练出来的拳师,身上都带着些无法无天的气质,不耐官场规矩,便干脆入了这武装商司,除去指定通衢的商家外,他们可以打击一切非法入侵明朝海域的船只。 大海茫茫,岛国无穷,如此广阔天地,正适合齐大柱放手施为,他出海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奏戚继光,点齐大军,攻打倭奴国。 经过数月激战,齐大柱闯出了“大鹏魔王”的名头,也令倭奴天皇臣服,彻底成为“新大明”的殖民地。 “混天大圣”的横空出世,让全天下人都意识到,原来拳术居然真的能够强悍到这种地步,一时间,本就已炽盛的武风再度膨胀。 武行各派、大明朝廷、九边军将,一种昂扬奋发的尚武精神流传开来,为固步自封、门户之见严重的江湖、甚至是整个中原大地,都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与生机。 当西班牙使臣的信笺传回中枢时,那个向来勤于政事,几乎从无半分懈怠的政事堂首相却没有在签押房办公,而是在赶赴一场私宴。 如今已近新春,等张居正赶到地方时,无边夜空中已飘落纷纷扬扬的雪花,与灯笼火光交相辉映,一片红一片白。 推开门,府中已是坐满了人,见张居正到了,戚继光立即拎着暖好的酒壶,起身相迎,笑嘻嘻地调侃道: “总算来了,为了赶这顿饭,我可是从中午就没吃。” 张居正脱下披风和狐裘大氅,随手挂在交给侍从,走进厅里,笑道:“至于吗?” 戚继光晃荡了下酒壶,抱怨道:“这不是老徐说要给小陆送行,特意搞了些好货,我才留着肚子嘛。” 张居正看向在场众人,微微一笑,今天这场私宴的确都是熟人,除了戚继光之外,还有作为正主的陆竹、细雨。 他坐了下来,举起酒杯,道:“行了,我先自罚一杯,小陆,此去天竺弘法,路途遥远,万望珍重。” 这些年来,张居正能做成种种大事,少不了戚继光、陆竹两人的鼎力支持。 不过戚继光毕竟是已是当朝大将,既要靖平四海,又要扫荡漠北,甚至进军辽东,兵事繁忙。 第(2/3)页